蘑法师

（三）

 

周泽楷正想上前查探一番，却见碎霜忽然光芒大作，被锁链吊住的那半人半鸟倏地抬起头。周泽楷还来不及看清他的样子，就见一道火焰喷来；同时，一道神念在心底响起：『把青鸾羽给我。』

周泽楷提起碎霜，劈开那道火焰，飞身迎上。那半人半鸟双眼一片赤红，威压扑面而来，竟是一位元婴老祖！他的神念不断响起，一声比一声强烈：『把青鸾羽给我。』『把青鸾羽给我！』『把青鸾羽给我！！』周泽楷被他的神念震动得神魂荡漾，吐出了一口血。

 

碎霜是掌门为他炼制的本命灵器，里头熔入了一根轮回宗世代珍藏的青鸾羽。他修道至今的百余年来，碎霜与他日夜相伴，更与他神魂相连。因此，即便敌人修为高深，他也不能退让。何况修道本是在与天争命，若无一往无前的锐气，岂能得大道垂青、得一线生机？

周泽楷运起太玄经法诀，灌注灵气于碎霜之上，向树上之人攻去。那人虽双手被缚，灵力却运转自如，他甚至可以调动此方世界的天雷。天雷并着火焰，不断攻向周泽楷，周泽楷虽有护身灵气，又以太玄经上的步虚之法闪避，但雷火之势极猛，威力惊人，一旦沾上一点，就能穿透护身灵气，烧穿法衣，伤及肉身。

周泽楷面对元婴的境界威压，纵然修为精深，也招架得左支右絀。长久拖下去，他被这人杀死夺走碎霜只是时间问题。眼前之人披头散发、神色癫狂，显然是神智不清。他下定决心，运起玉碎诀，气血焚烧，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，一路突破金丹高阶、金丹巅峰，踏入半步元婴；他浑身气势大震，将全身灵气灌注入碎霜枪上，倾身急突。碎霜上附着的法阵符印被全数激发，挟着这股锐气，破开树上之人的护体罡气，一枪捅入他的心口。

 

“竖子尔敢！！！”那人受此重创，愤怒地咆哮出声，鲜血顺着碎霜的创口从他心口喷出，将羽毛浸湿一片。

一击之后，周泽楷也无力再战。玉碎诀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了他的修为，带来的副作用，就是他此刻境界跌落，从金丹中阶落回了金丹初期。他唤回碎霜，倚枪站着，另一只手勉强捏住几张符。他脸上面无表情，除了呼吸略有急促、浑身狼狈之外，竟看不出他此刻用尽灵气、境界跌落，除了杯水车薪的几张符外，再也出不了一招。

“你……你是何人？！”那人问道。

“轮回宗周泽楷。”

“轮回宗……？呵，张益玮那家伙还活着吗？”

“家师。”

“啧，难怪了。”那人受创之后，似乎理智回笼，语气渐渐平静下来，“既然他是你师父，我辈份可比他大多了，你也该叫我一声老祖宗。快叫吧。”

“……”周泽楷一声不吭，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。

“喂，小子，跟你打个商量。你把青鸾羽给我，我回头传你一部毁天灭地的功法，怎么样？”

“不用。”

“呵，敬酒不吃吃罚酒。你刚才用了玉碎决，现在只有金丹初期的修为了吧。这里是我的心内空间，你拿什么跟我斗？”

 

周泽楷无动于衷，能做的他已经做了，再如何已不是他能决定的，生死由命罢了。不过，此人方才说到“心内空间”……

心内空间是化神期修士才有的神通。修士晋阶化神后，可以灵台为土壤，开辟一片心内空间，独立于此方世界之外；其中万物生灭，皆由主人掌控。但如果此处是他的心内空间，为什么他会是元婴修为，又为什么会被吊在这棵树上？半人半鸟的化神修士，周泽楷从未听说过。

 

“哟，小子，你还是个清净琉璃体。轮回真是赚啊。”那人道，“怎么样，有你这么个大宝贝，老张是不是卯足了劲培养你？青鸾羽这样的好东西都给你一个小小金丹做了武器，你的那些同门师兄弟们，不嫉妒吗？”

“他们很好。”周泽楷淡淡说。江师兄很照顾他，方师弟会给他们带微草堂的点心，吴师弟悟性不错就是有点脱线，杜师弟很活泼。

“哈哈，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不知为何，树上那人突然狂笑起来，声音变得嘶哑艰涩，“人哪，人哪！你有一个朋友，志同道合，一起度过了近千年，可是那又如何，你还得防着他。你得防着他，不然，哪一日，他就会对你刀剑相向……白首相知犹按剑啊！”

他像是想起了什么，整个人奋力在锁链上挣扎，锁链不断收紧，“铮铮”作响，狂雷大作，一道一道如巨斧劈开沙地、斩下树干：“你怎么知道他们当面对你好，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？！就算他们现在尊敬你、崇拜你，你怎么知道他们将来会不会嫉妒、会不会恨？！人心可憎、人心可恨，我不服，我不服！！叶修，你这个懦夫，你凭什么锁我！！”天雷劈过应和着他的咆哮，金色巨木不断抖动着，落下层层金色树叶。他身上的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他的另一半身体，直到他完全化为鸟身，浑身火光爆涨，发出刺耳的唳鸣。仔细一看，还能察觉火羽上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黑芒。

 

周泽楷看他发狂，祭起九张戊土混元符，在周身设下防御结界。饶是如此，那人的威压源源不断地爆发出来，在结界中的他被冲击得十分难受。火气肆无忌惮地焚烧四野，岩沙地面被烧出一道道焦黑。也不知这棵巨木什么来历，在这样的烈火中，却是毫发无损。

不过，这烈火气息，周泽楷忽然想到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。春游第一天，他们来到嘉世地界，他循着感应追逐的那抹炎气正是如此。嘉世的掌事解释说那是未经收服的赤凤玄焰，但看眼前此人，不，此兽，鸡头燕颔蛇颈龟背鱼尾，遍身赤色，尾染五彩，正是传说中的炎凤。莫非，此兽与嘉世有什么关联？

 

正在此时，天空中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：“别胡闹了，忙着呢。”话音刚落，金色巨木绽放出金色华光。光泽浸润着周遭，周泽楷感到方才受的伤都被这光所治愈，而碎霜长枪中的青鸾羽与之呼应，更是直接提升了一个品级。华光沿着锁链蔓延，渐渐吞没树上不断喷涌火光的炎凤。

【待续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