蘑法师

（七）

 

那日之后，二人又照旧修炼起来，叶修是此方世界修为顶尖的大能，对周泽楷多有指点。叶修的炎凤还是爱来找周泽楷的青鸾，但这回不敢放肆了，只能相对着跳跳舞、唱唱歌。叶修虽是有意管束，但又觉得自己好像拆散两只凤凰的恶婆婆；不过小周从那次的心魔之后就顺顺当当地修炼着，一路突破金丹高阶进入金丹巅峰，想来那天的事已经过去了吧……

而在周泽楷的储物袋里，姹情心魔种子已经满当当放了十来个。只不过每次他排出心魔种子时，都小心避着不叫前辈看见。他学什么都快，“心念万法三界行转诀”现下已经用得炉火纯青了。

如此光阴飞逝，自周泽楷第一次踏入这个心内空间，已经过去了四十余年。

 

“前辈。”眼前之人气息圆融、气机空明，想必心魔与凤凰血带来的神魂暗伤已经修养好了，离别的时刻正要降临。现下的他，虽已是此方世界同辈修士中的佼佼者，但与前辈相比，还有很长一段距离。周泽楷虽然不明白心中的渴望与失落从何而来，但他在此刻，默默地许下了一个愿望：想要有一天，和眼前之人，并肩同行。

“小周。”叶修像是明了他在想什么，拍拍他的肩，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，“好好修炼吧，以后还能再见。”

“嗯。”周泽楷用力点点头，绽开一个微笑。

叶修与周泽楷朝夕相对几十年，又融合了叶不修此前的记忆，但也是头一次看见眼前青年的笑容。他的样貌无疑是好看的，但更好看的是那笑容中洋溢的喜悦与纯粹，叫人一看就欢喜起来。叶修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。

 

传送法阵前。

周泽楷踌躇着，还是问了：“前辈，可有传讯法器？”

叶修伸手在空中一点，飞出一只金色雀鸟。叶修挠挠它的头，一指周泽楷，道：“去吧。”那金雀便听令飞向周泽楷，落在他的肩头。

“这是我的传讯鸟，你若有事，就将玉简交予它。”

周泽楷点点头，将金雀收入神念。

“前辈，保重。”他向叶修行了个礼，一步踏入传送法阵，就此离开了此方天地。

叶修目送着离去的青年修士，摇了摇头，轻叹道：“小周啊，小周。”不自觉微微一笑。

 

 

周泽楷回到轮回宗，先去拜见了掌门。掌门此前收到了叶修的传讯，所以对他的晚归并未多问，只是看着他，点点头：“对你，我一向放心。”

周泽楷一路朝弟子厢房走去，路上遇见不少内门弟子，都喊他一声“周师兄”。修仙之人的辈份，不看入门早晚，只看修为。周泽楷如今是金丹巅峰，与元婴仅有一线之隔，是当之无愧的轮回宗大师兄。

“小周，回来啦？”江波涛正在院子里修剪盆栽，看到周泽楷进来，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。

周泽楷点点头，又掏出储物袋，一阵摸索，拿出几盒食物。不知为何，叶前辈的传送阵出口在南海一带，他想起杜明之前说的话，就顺路在蓝雨城买了几样吃的。

“你怎么跑去蓝雨了？”江波涛接过食盒，先摸了个虾饺吃。

“前、前辈传送……”

“哦，斗神前辈送你去的？他怎么对你那么好，他不是要挖你去兴欣吧？！”江波涛震惊道。

“……？”周泽楷侧侧头，不明白江波涛在说什么。

“斗神前辈不是借你去建兴欣的护山大阵了么，你没听他说？”

原来前辈是这样跟掌门说的。

周泽楷也不说话，只装傻盯着江波涛看。

江波涛叹了口气，道：“杜明回来之后不久，嘉世的掌门宣布斗神前辈已入魔道，夺他太上长老之位，将他逐出嘉世，并号召道门同道，一起除魔卫道。然后，那位斗神前辈，以一柄千机伞，于钟灵山巅，力战嘉世各位长老、高手，救出被嘉世囚禁的沐橙仙子。二人与旧友携手，以镜湖为界，在非非谷建立兴欣小筑。”

“没有入魔！”周泽楷脱口而出。前辈没有入魔，前辈才是被陷害的人。

江波涛饶有兴致地看了眼难得急切的好友，又不急不徐地往下说：“宗门听到嘉世的消息原本便有些怀疑，于是按兵不动。而钟灵山一战后没多久，斗神前辈现出炎凤法身，一把火烧出嘉世山庄中无相天魔，如此，孰是孰非，也就一目了然了。不过，斗神前辈竟然有炎凤血脉，可真是深藏不露啊。”

江波涛一边说，一边吃，一盒虾饺就被他吃了个干净：“小周啊，这个好吃，你下次要是去蓝雨再给我带点。”

周泽楷没应声，呆呆地走进房间里。

“小周出去一趟，回来就古古怪怪的。难道斗神前辈对他做了什么？”江波涛奇怪地嘀咕道，“唉，不想了，先给小杜他们送吃的去。”

 

江波涛的一席话，搅乱了周泽楷的心神。

——如果不是自己带队去嘉世春游，如果不是追踪失踪的弟子找到了那处蜘蛛巢。

——如果不是那里凑巧有一处传送法阵，如果不是碎霜里有一枚青鸾羽。

——如果自己没有交出青鸾羽。

最好的可能，就是叶修前辈的神魂被日夜冲刷，也许数年，也许千年，直到心魔祛除。

最坏的可能，就是叶修前辈陷入心魔，或入魔被道门围攻而死，或走火入魔身死道消。

“还好。”想到最后，周泽楷心定下来，微微一笑。

——还好有我在。

——还好帮到了前辈。

——你们都不知道，叶修前辈，他特别好。

【待续】